春访樱桃园

夏 霜

      适逢周六，时令虽是“六九”，却艳阳高照，如小阳春一般，心里不由产生了去市郊樱桃园转转的欲望。

      公交车上人不多，靠窗坐下，车慢慢地驶出市区，看到路边樱桃树已缀满花骨朵，我想是不是来早了。在石家庄站下了车，几步就下到河边，河水清澈见底，前些年这些地方植被不好，河水常年是土红色的，我忍不住伸手拘了一把河水，一点凉意都没有，润润的。

      踩着列石来到河对面，满眼含苞待放的樱桃树扑来，乡亲们在树下打理菜园，园里有小白菜、油麦菜、美人菜、花盖儿，尤其是一行行白葱刚抽出新芽，嫩的能掐出水。看到我走过去，一位大嫂热情地打招呼：“星期天天色好，来转嘎吗？” “是啊！没事干，胡乱转悠嘎。”“转嘎好，这么好的太阳晒嘎，比窝在屋里强。”看到她们母女把大的小的菜都挖了，我很疑惑，不禁问：“怎么不等那些小点的菜长大了再挖？”大嫂说：“要赶紧把菜起了，赶在樱桃树开花前上足农家肥浇个透水，要不会影响樱桃树的座果。”我听的似懂非懂。这时大嫂挖了一大抱菜非要送给我，“这是老品种的花盖儿，拌凉菜，做酸菜浆水都好，菜不见生水放几天都不坏。” “谢谢大嫂，我昨天刚买了几斤，家里人少，吃不完放坏可惜了，”她说：“外就算了，要不是你放心拿上些吃去，走着地头了咱们就是有缘的。”一直没说话的女孩这时说：“阿姨，你拿上点，我妈种的菜上的农家肥，没打过农药。我们家的菜卖起快的很，有时候不出地头，那些卖米皮、面皮的就自己拿着称买上走了，都说我妈种的菜有菜味。”我不禁怦然心动，一来怕拿回来吃不了放坏了可惜，二来白拿人家的不好意思，还是忍住了。

      和起菜的母女俩告别后，继续往樱桃园深处走去。发现有蒲公英的花儿开了，赶紧拉开随身小包的拉链，掏出水果刀，小心翼翼地挖起那朵开着花的蒲公英，再看地垅边有好多刚冒出土的，我低头蹲在地上一朵一朵地寻着挖。听到水声淙淙，很是诧异，往前看了看，原来是有位老太太在给樱桃园子放水，水哗哗地从胶皮软管子里流出。老人看着那些渴急了的樱桃树在大口喝水，脸上的笑容很温和，那感觉好像是在欣赏树上已经挂满红玛瑙一样的樱桃，我也瞅瞅那些树，到底只是缀满了花骨朵。老太太也看到了我，主动问：“你寻黄花菜着哩吗？”我说：“是啊！太阳好，转嘎，看着有黄花儿就挖点，”老太太说：“今年一个冬天没下一颗雨，干透了，黄花儿紧忙长不出来，去年秋天雨水好，满地的黄花儿，我一阵阵就寻了一背篓，又买了20斤芫根，做了装三桶水的缸一缸酸菜，到现在吃起欢地很。现在条件都好了，寻个野菜还有人笑话哩！其实他们是不知道，黄花儿是个好东西，能清热解毒，预防感冒，咱们女人家多吃点还祛斑。这地是沙土子很不长，你到南山那面的黄土子地里寻去，外多地很。”听着她说话，不由地仔细打量，老人戴顶醋红色毛线织的帽子，穿毛毛领酱红色的短大衣，黑色裤子，平底短靴，很时尚的装束，让人很难觉得这是农村老太太。虽说脸上有许多皱纹，但皮肤很干净，我估计她可能就是七十刚出头。不由随口问道：“阿姨，您今年多少岁？”“我是属虎的。”大致算了一下以为她是1950年的虎，便脱口而出说：“阿姨今年67岁啦！” “我都虚80岁了！六十几里没我了，”说完哈哈大笑。又问她：“阿姨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还打理果园子？家里其他人呢？”她说：“娃们都在城里住，我的五个子女都干地好着呢，对我也孝心，抢着接我去家里住。我是个无福的人，干了一辈子农活闲不住，住着城里的外鸽子笼子里还急人，吃不惯城里外放哈啥药的水，还把茅房弄在屋里，这面屋里吃着哩，那面屋里的人上厕所着哩，想着都心里不舒服。不如我一个人住一院子房，喂几只鸡，养条狗，闲了务操嘎这二分地的樱桃树，一年结的果子尽着娃们吃，送亲戚朋友的都有了。平时房背后的地里再种点菜水，娃们都吃鲜菜哩！”听了老人的话，不禁让人心生感慨和感动。“那阿姨这些抽水用的管子啥的你怎么弄上来的？这可重地很。”老人说：“我亲房家的侄娃子侄孙子们抢着帮忙背哩，等水放满了我打电话，他们可把管子背着回去。”看着水慢慢的快到地垅，老人掏出手机准备打电话，我也和老人告别，老人叮嘱等樱桃红了一定来吃，她的园子好记，后面有两间土房子的就是。

      由于太干旱了，刚出土的蒲公英上面披着层灰，我边挖蒲公英边往前走，不仔细辨认根本寻不着。一股奇香扑鼻而来，耳边也有嘤嘤嗡嗡的声音传来，抬头一看，居然有一树樱桃花灿烂开放了。往年也来看樱桃花，从没嗅到过这么浓的香味，我想往年都是在盛花期来的，只顾忙着欣赏樱桃花的美了，忽略了这浓郁的香味。有成千上万只蜜蜂在忙着采蜜，我忙不迭地拿出手机，蜜蜂的各种形态都抢拍，动的静的，拍了个不亦乐乎。正拍的起劲，耳边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：“这是这园子里最早的一树樱桃，到四月中旬就上市了，”回头一看，一个中年男人西装革履的，手里拿着一把䦆头，正在笑盈盈看着满树的花朵和忙碌的蜜蜂。我说：“这是你家的吗？你拿䦆头干嘛？人家都用旋耕机挖地呢！”他说：“啊也，这是我们的，外旋耕机弄不成事，要两个人捉哩！没个深浅见咋就把樱桃树的根伤了，䦆头挖起慢一点，树正在坐花，不伤树，就不影响坐果。”我说：“你咋不把樱桃树都嫁接成这种早熟的？卖个好价钱，”他说：“这个品种的樱桃成熟早，但缺点是果子个头小，含糖度有点低，酸的，卖起不像看，很卖不出好价格，就留了这一树。”我看到他身边一棵大碗口粗的树离地有一尺多截了的，就问他为啥要截掉，他说：“现在的新品种最多二十年就要重新嫁接，要不就变种了，结的果子变小，糖分也低，酸着吃不成，虫害也跟着来了，你看老树里边的这新苗子，最多三年也就挂果了，”顺着他的手指看去，果然小树枝头也有许多花骨朵。说到虫害，问他：“樱桃树一年需要打几回农药？”他说：“樱桃树开花结果都早，极少有病虫害，就是有虫也是在果子收获后才打点普通的农药，赶第二年开花结果早都没药性了。”“那我咋听有人说为抢价格有打催红素的，泡大剂的，甜味素的，把我吓得都不敢吃了。”“外都是造谣的，我们自个家都边摘边吃着哩，你不信今年果子熟了到我地里吃来，保证没任何添加剂。我现在把地挖一遍，担几担农家肥，然后浇个透水，就单等着摘樱桃卖钱了。”听他这么解释，我心里踏实多了。“这园子里最老的樱桃树有多少年的？”他说：“这园子里最老的树不到三十年，现在的品种更新换代太快了，我们小的时候有一百多年的老树，一个人够抱，结的樱桃还多得很，味道还醇香着招不住，爬在树上往饱里吃哩，都砍完了，要是保留上几棵，那我们石家庄的樱桃名气就更大了。”我能看到他眼里那种对老樱桃树的依恋，甚至能想象出一帮半大小子坐在树杈吃樱桃嬉戏的样子。又问现在都栽植的啥品种？“那好几十种哩，有先锋、红蜜、红果、红艳、红灯、早红、美早、黄蜜、拉宾斯等。”可是樱桃这东西好是好，就是不耐放，想给远方的朋友带点就不鲜了，干脆没办法。“那是你们没想办法，买两个暖瓶装上，把口口子封好，带着美国的都多的很，或者就带北京大樱桃，外放一个月都不坏。” “大樱桃没樱桃味，核儿还大，皮厚，没咱们的老樱桃好吃。”“就是的，各有各的优势，要看个人的喜好，有些人可但爱吃大樱桃。我就爱吃咱们的这樱桃，酸甜适中，吃着起有滋味。”又问他：“现在樱桃行市这么好，种果子的收入可观吧？”他说：“总体来说收入还是好着哩，树稍微多点的收个三五万元不是问题，关键是樱桃和别的水果不一样，一熟开一夜就熟一层，有时候就容易滞销，我们自己要抓紧时间采摘没时间去卖，过来过去让二倒贩子把钱挣了，从我们手里五块收去，转眼十块就开卖了，樱桃这东西娇贵，早上采摘的最好，下午太阳一照圆摘的就不鲜了。”我看到你们有个樱桃销售协会呢,起啥作用？ “说起是有协会，作用不大，咱们这樱桃种植规模不大，高山上的地缺水又发展不起来，还是各家忙着销各家的，不过就在价钱和称上没太多水分了，到底是有人管了规范些。”“去年我去过你们庄后面的山上，满山樱桃树，比这块坝地规模大，那浇的水是怎么上去的？山上吃樱桃转去欢的很，就是路太难走了，上山时一帮人聊天不觉意就上去了，回来时腿打颤的挪一步都惊人的。”“水是埋的管子，抽水机往上抽，我们走习惯了，背两大笼子将近一百二十斤樱桃也就行上走了。”我说：“要是把上山的路整宽整平点，搞成自助采摘园的经营模式，效益可能会好点，”他说：“协会也是这么规划的，就看慢慢能不能落实，这山上有地的人不多，搞起来也麻缠事多地很，如果能和梁家山那面连成片，规模大了，说不定能成气候。”

       看到太阳快要搭到山尖了，决定往回走，都走出地头了，他还在喊：“过几天花开了可来，这片花还是有看头。”我往对面望了一眼，觉得满山遍野的樱花正在怒放。

作者简介

夏霜：女，散文作家。现供职于陇南市文联。

【编辑 赵晨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