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高山戏采访作品专稿‖杜富桂:去看高山戏

    2017-03-03 16:11:46  作者: 来源:武都新闻网
去看高山戏

杜富桂
 

      正月十三,年味还没有散去,就接到了去武都参加高山戏文学采风创作笔会的电话。正月十四,我们分了十个组向米仓山鱼龙镇进发。
 

      车子盘旋着一路爬升,大约是要驶向一个仙境去的。米仓山,是接近白云的山峰,它的奇伟壮观只是在图片上见过,从未在现实中目睹。迷迷茫茫的云海里,被翠绿,墨绿,浅绿包裹的米仓山,神秘雄伟。机缘,让我们来到了它的腹地,身在此山中,空旷到寂寞的树木,没有绿叶子,春似乎还很遥远。正月的暖流太单薄了,游到米仓的山梁时,就被风吹散了。此刻站在米仓,远处的景象都是一幅水墨画。俯瞰一眼望不到底的山谷,窃喜自己抛却了尘世,一身轻地与大自然亲密接触。那树上银装素裹的不是雪,是沟壑里上升攀爬的雾,结冻在米仓的每一棵树上,慎重地结出冰花。你来,或者不来,都丝毫不影响它们的静美。
 

      我们的采风点位于鱼龙镇的王沟村,驶向村庄的时候,远远地就能听到欢快的锣鼓声;更近些时,姹紫嫣红的戏队盛开在村庄边上了。心里的激动也像密密麻麻的鼓点儿,欢腾着。

高山戏采访作品专稿‖杜富桂:去看高山戏

      鞭炮脆响,庄严的礼仪在村庄旁边正式拉开帷幕,德高望重的长者致完欢迎辞后,那些身着彩色服装的演员站成一排向我们施礼。古老的乡俗,热情的待客礼仪。记忆里,只有结婚那天是被鞭炮迎接过的。而人生,就是如此的奇妙,总在猝不及防的时刻,给生命一个惊喜。
 

      心底的激动慢慢平息了,仔细研究演员的服饰,有明清时的遗存,有少数民族服装的元素,总之,他们的服饰肯定是代表着一种诉求,理想,信念,祈福,渴望与追求。把式手里拿着草扇,手帕,旦角手里拿着扇子,纱巾。他们一致的前后翻扬,肩膀抖动,脚踩鼓点,跳得那么投入,心身合一,似乎每一步踩踏,都是与神灵的对话,他们目光澄澈,身体强健。舞姿的大开大合,粗犷豪迈,演绎着一段段历史风云。
 

      我们跟随着鼓乐和舞蹈,一直走向村庄深处。
 

      那一刻,我脑里出现着一种原始的农耕景象。宏厚的米仓山下,一个个小小的村庄里,人们与天斗,地斗,刀耕火种,祈雨求福。身着绮丽的戏服,舞动着生命的激情,演绎着大爱,大恨,和大无奈。

高山戏采访作品专稿‖杜富桂:去看高山戏

      那一刻,高山戏对于我是那么神秘,那么陌生,深不可测。
 

      演员们散去,吃中饭。我们歇在村书记家里。书记请来了四位高山戏的演员,传承人给我们详细介绍。那几个被采访的人,神情庄重,憨厚真诚。根据介绍,我才知道,高山戏的程式是:过关,上庙,走印,踩台,灯官说灯,开门帘,打小唱,送财,上戏等等;高山戏的编导叫戏模子,这是多么生动的三个字呀!不用解释,戏模子就是不允许祖先遗传程序有半点走样,这就是高山戏至今一直保持着原始而古朴面目的原因。了解了他们敬的神是朱元璋的外甥李文忠将军。
 

      一天,在一个地方只能呆一天。吃过午饭已是两点多。彼时,王沟村的戏台上正在演着秦腔。没有外调的演员,他们却把戏演得竟和秦腔剧团的演员一个水准。活生生的表情和动作,活生生演绎着人间悲喜。演员就是观众,观众也是演员,凡人给神唱戏,戏在娱乐凡人。就这样,乡间的年节沸腾着从心里流出了激情。唱一出高山戏,吼一回秦腔,了却心愿,安放灵魂,这一座乡间戏台,寄托了多少生之无奈,还有多少生之快乐。
 

      在安子村,我们看到了高山戏的演出。寒风凛冽,漫天飞雪。戏台上的表演,听不清戏词,男扮女妆的旦角以扇遮面,走着沉重的步子,她的穿着,完全是台下跳舞时的装束,一个穿着官服的把式乘着两个僮子的侨子出现在台上,那妇人冲上去,能听清楚地听到她在呼唤着丈夫,却听不清楚以后的台词,只见那身着官服的男人厉声喝斥,便匆匆走向后台,这样来来回回三次。大概明白了这出高山戏一定是《铡美案》,荣华富贵的丈夫不认糟糠之妻。传统的剧目,朴素的让人惊讶。
 

      我相信,燃烧一个人灵魂的,照亮生命出口的肯定是一种信仰。在安子村,在王沟村我目之所及都是自然和本真的东西。一张张真诚淳朴的笑脸,一杯杯滚烫的热茶,都让人的心里充满了暖意。那是世世代代留下的,最美的东西,言传身教,对天地的敬畏,对神灵的虔诚,对高山戏的痴迷,是一种至死方休的爱啊。是的,这里的人们享受到的物质文明还远远不够,但是精神上,他们绝对是神灵的宠儿。戏里戏外,他们崇尚着孝道,歌颂着英雄,赞美着劳动,寻找着爱情。还有什么比这种活法更真实,更幸福,更美满的呢!
 

      悄悄地,王沟村的灯笼点亮了夜晚,秧歌儿沸腾了夜晚,秦腔吼翻了夜晚。这样的夜晚,狂欢,喧泄,交友,还有感动。戏散时,抬头,就看到了明晃晃的月儿,在村庄的天空朗照着。目光对着月光,这种焊接,惊涛骇浪般击中心底最柔软的部分。曾几何时,已经忘了月亮,看月亮的心情,已遗失在了尘世的嘈杂里。而此时,“月色醉远客,山花开欲然”。人在月下,广寒的无边无际,心,也如月般皎洁。
 

      回到屋里时,有一群刚刚演出结束后围着火炉取暖的孩子。因为在宽阔的广场上我们只听到了高山戏极美的唱腔,至于唱的什么词,我们一句都没听楚。就请孩子们再一次唱给我们听。他们站起来,放开嗓子唱,唱了点兵歌,唱了十二月花,我们喝着自酿的美酒,听着天赖般抵达灵魂的曲儿,不由的就醉了。不会唱,就一起跳吧,我们跟着孩子们跳着凤凰三点头的舞步,我们快乐的飞起来了,那些走远了的岁月,那些渐渐变凉的激情,那些天真,那些憨实,那些走丢的东西,都回来了。

高山戏采访作品专稿‖杜富桂:去看高山戏

      在脑海的片断里,邻家姐姐扮演的船媳妇是世间最美的女子,邻家爷爷表演的渡船是世上唯一的经典。画面出现了,爷爷做划浆状时大声询问姑娘:“你要去哪里?”姑娘脆生生回答:“我要去八水绕长安”。爷爷惊恐,前后左右吹着胡须,转着圈圈:“哇呀呀,我老汉活了八十三,没见过女娃娃去长安”。都回来了,一点点都回来了。记忆里最美的东西,以为忘记了,原来,只是封存了。等我出脱成能扮船媳妇的模样时,家乡就没有社火了。表演渡船的爷爷已去世好多年。扮过船媳妇的姐姐也当了奶奶。
 

      悠悠扬扬地,孩子们在唱:“十二月点兵满一年,当兵的人儿转回还,亲戚朋友都来看,一家人儿才团圆”。心里被欣喜填满,挤进思想的回忆,给我一个花好月圆。

高山戏采访作品专稿‖杜富桂:去看高山戏

      感谢孩子们,神灵眷顾的孩子,你们从城市回到故乡时,未曾沾染城市的浮华和虚荣,流行的东西没有颠覆你们原乡的文化。你们拿出打工挣来的钱,添置了高山戏的行头。谢谢你们,此刻没有逗留在城市的酒吧和网吧里,谢谢你们和爹娘一起演着高山戏。男孩子扮成旦角时是那么娇艳,扮成把式时是那么威武。好孩子,当你们在城市拼搏之后又回到故乡演出高山戏的时候,我知道,唯有善良,牵念和热爱,刻骨乡愁,真心依托,才有了归来时依然纯净的美好。好孩子,我要说,无论将来你们走多远,多久,人生漫长,就算你拥有千万道俗世的光环,只要演过高山戏,你都不会迷失在尘世的灯红酒绿里,这是我们的愿望,我们的希望。我相信,唱着高山戏的灵魂是高贵的,精神是富足的。人和神灵是一体的,而这样一方纯净的土地,是你们的根。好孩子,我还想说,二零一七年正月十四的夜晚,三位和你们一起跳着唱着高山戏的阿姨们,被你们亮晶晶的眸子点燃了希望之灯。一种超度,一种洗礼。每天说教一百次的心灵鸡汤,还不如和你们片刻的对望。而高山戏赋予生命的广度和深度,岂是一日一夜走马观花就能概括出的周全。而看着你们,我知道高山戏后继有人,这一方水土养育出的神的子民,站在离神最近的地方,将真诚和慈爱编排在舞蹈上,刻在心板上。

高山戏采访作品专稿‖杜富桂:去看高山戏

      舞龙,舞狮,掌灯,把式,我们跟着这沸腾的社火队一齐上庙,目睹了高山戏的所有程式。在软酥酥的田地里,一个复杂的篆刻的印字走出来了,感觉所有的好光景都包涵在这个印字里,祥瑞,和美,丰年,昌盛,都有了,都在印里了。我竟然是欢喜到热泪盈眶。姑娘们的小调儿,小曲儿都唱了,把式的唱腔宏亮的在天地间萦绕,太阳和风一起在我的脸上轻拂,我用目光抚摸着这美好的村庄,有爱在升腾。
 

      鱼龙镇,王沟村,我要离开了,黑瘦的姐姐在清晨冰冷的厨房煎的油饼,热情憨厚的书记用心烧的面茶,都是生命里最香的食物,饱含最暖的感情。抬头望天,天蓝得像海也像梦。美丽的姑娘,你唱什么曲儿都好听;粗犷的汉子,你舞什么样的姿势都是把式。米仓的风拂过我的发,感动让心里开出第一朵花。至此,一场戏散了,至此,不一样的人生应该开始了。
 

      从米仓山归到凡尘,我清楚自己就是一棵草,万事万物,天地造化,总有一处地方是心灵的归宿和家园。高山戏里人神合一的笃定和坦荡,是一种执念,是民族的魂魄。我是一棵没有花朵,带着朝阳,带着露珠的草,带着米仓空气中的香味儿,坦然接受枯荣。
 

 

摄影:王新瑛

作者简介

杜富桂:笔名梅朵,女,现供职于西和县畜牧兽医局。

【编辑 杨建辉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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